「你好,我是Ory,三十四歲,來自以色列的特拉維夫,我下個月會來台灣旅行一個月,前面十天會和我老婆一起環島,她本身是一個俄羅斯裔的婚紗設計師,我老婆回去之後,我想要自己在台灣繼續探索一段時間,剛好看到你們的計畫,請問我有機會去參與嗎?」
Ory,是第一個因為在網路上看到文章而決定參加沙發客來上課的外國人,而他自己其實從來沒有用過沙發衝浪旅行過,某方面來說,我成了他在台灣的旅遊顧問幫他規劃行程,幾個禮拜之後,我帶著Ory來到了大埤國中。
因為Ory之前在以色列主要就是在教數學、畫畫和電腦,所以站在講台上非常自然,他很自在的一邊用粉筆在黑板上畫畫,配上生動地圖畫,一邊跟學生們介紹以色列。
「請問以色列人會怕ISIS嗎?」學生們聽到Ory來自以色列,好奇這個被穆斯林國家環繞的國家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或者說,他們很想知道當時那個整天在新聞上砍人頭的組織到底在幹嘛。
Ory回答:「首先,當然ISIS裡的成員都是穆斯林,但是不要把穆斯林都當成ISIS,這是完全不一樣的事情。基督教的人怕ISIS,猶太人怕ISIS,但是穆斯林.....也同樣懼怕ISIS阿。ISIS攻擊的並不是非伊斯蘭教的人,而是反對ISIS的人,即便他們都是穆斯林。我們以色列跟穆斯林的確也一直都有很多衝突,但是.....我不會稱穆斯林為ISIS......因為這樣子的說法很不尊重這世界上其他的穆斯林們。」
「那巴勒斯坦呢?」接著是老師代替學生發問。
「其實我越是深入了解,越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在以色列從小到大所收到的訊息,都是巴勒斯坦人很可憐,他們被控制了,我們必須要想辦法把他們解救出來,幫助他們。你們會聽到以色列軍隊攻擊巴勒斯坦的學校或是醫院,但那是因為他們先對我們發射飛彈,而他們的軍人就躲在學校和醫院裏頭,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真的做了那些事。」Ory說。
「其實我越是深入了解,越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在以色列從小到大所收到的訊息,都是巴勒斯坦人很可憐,他們被控制了,我們必須要想辦法把他們解救出來,幫助他們。你們會聽到以色列軍隊攻擊巴勒斯坦的學校或是醫院,但那是因為他們先對我們發射飛彈,而他們的軍人就躲在學校和醫院裏頭,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真的做了那些事。」Ory說。
我在心裡頭默默浮現中國人民滿懷熱血的想要解放台灣,或是之前台灣人們慷慨激昂的喊著要去解救大陸同胞……我想到我在克羅埃西亞常聽到當地人說塞爾維亞人很危險,他們之前殺了很多克羅埃西亞人,也聽到一個長年被克羅埃西亞人排擠的塞爾維亞人說,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被克羅埃西亞人殺死的……
誰對誰錯很重要嗎?這個世上許多問題不就是源自於彼此都認為自己是對的嗎?
在結束之前,Ory拿出了一幅一幅的圖畫,說要送給學生們,那是一張張用英文或是希伯來文寫著Taiwan,Israel,畫著圖畫、貼著亮片,看起來是出自幼稚園小孩的美勞作業。
「這些是我在以色列那邊學生們做的作品,他們知道我要來台灣以後都叫我記得代替他們問好,所以我就讓他們自己畫一些圖讓我帶過來送給台灣的學生。」
他竟然真的從以色列把這些小朋友的禮物送到雲林來。
他竟然真的從以色列把這些小朋友的禮物送到雲林來。
晚上,我跟Ory一起到了學校的老師家裡借宿。
「那麼,你覺得台灣學校跟以色列那邊有沒有甚麼不一樣?」我問。
「還蠻多不一樣的耶,你們學校超棒的,會讓學生負責打掃自己的教室,還有校園也有劃分他們負責打掃的區域,我們那邊全部都是交由校園裡的清潔員來負責的。還有,我們學校沒有午睡這種東西,學生吃完飯就是出去打球或是找同學打架.....小男孩不打架怎麼成為男人,雖然我覺得你們讓學生睡覺也是個不錯的想法阿。」
「感覺像是美國那樣吧?」
「對,不可否認的,以色列受美國影響很深,他們提供我們武器,我們提供他們技術。但是,那種美式的文化還是很恐怖,你隨便看一下各國的狀況就知道了,幾乎世界各地的傳統飲食都很美味也很健康,可是現在發展得比較好比較有錢的城市,飲食文化幾乎都被破壞殆盡了,只剩下一大堆的糖、鹽、油脂和肉類的糟糕食物,然後一大堆人因此生病再花了一大堆錢來看醫生。」
之後,Ory還有好幾天的時間,我最後決定讓他去台東孩子的書屋跟那邊的學生玩。當天晚上,我問他在那邊過得如何,Ory非常激動地跟我說:「你知道嗎?你說的這個書屋跟我在以色列做的事情幾乎一模一樣!我們那邊也是在幫那些爸媽要工作或是單親的小孩子課輔、陪他們玩,也有提供他們晚餐,我帶來的那些圖畫,就是那些弱勢學生們做的,我覺得我好像來到了一個平行的時空,我完全無法想像在離以色列這麼遠的地方,會有這樣一個地方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這真的是太神奇了。」
Ory帶著書屋的孩子們一起畫了一面牆壁,成了他到此一遊的證明,結束了書屋的行程之後,Ory又跑回我們家借宿,然後堅持要請我們吃他最喜歡的台灣美食…..鼎泰豐。
「我回去以色列以後,就要開始修教育學程了,這樣我之後就有辦法到國小裏頭去當一個真的老師了。」Ory一邊說一邊點了他唯一能吃的雞肉小籠包。
「所以你之前教學生都不算是老師嗎?」我問。
「其實不太算是,我算是去那邊幫忙當義工的,雖然我也做好幾年了?」Ory說的同時,也聽出了我真正想問的問題:「我二十幾歲的時候,出了一場非常嚴重的車禍,骨頭斷了一大堆,在醫院裡頭昏迷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我在醫院裡躺了三年,才終於可以離開醫院自己生活。我有重大傷害的身分,所以每個月會有來自保險或是政府的收入,我的確不太需要去工作,也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是我不想要這樣,就因為之前曾經死過一次,對我來說,能夠回到社會就像是又多活了一次的感覺,我希望我這一次的生命,能夠活得更有價值一點,不只是對我,同時對其他人來說也是。」
兩個月後,我收到了一封來自Ory的訊息:「嗨,我可以跟你多要一些我在台灣學校的照片嗎?我下個禮拜要在特拉維夫跟這邊的學校還有類似書屋的機構老師們介紹我在台灣的經驗,像是去你們學校分享以及去拜訪孩子的書屋的故事,也許將來你到以色列的時候,這邊就會有老師找你過來跟我們的學生分享了。」
「太好了,希望我之後去拜訪的時候,能夠跟你們那邊的學生一起掃地。」